将传统村落开发与保护置于在地性视野下，探究其在地维度特征及在地营造具有现实意义。采用质性研究方法，基于政策话语分析提炼出传统村落在地性评价的“土地”“当地”“场地”“地方”4个特征维度。结合专家评价法与层次分析法，明确4个在地维度的测度指标及权重分配。以中国传统村落河北省于家村为例，通过问卷调查与半结构访谈，从4个维度对该村的在地性进行量化评价，绘制村落在地性营造的四分模型散点图，归纳该村在地性营造的优势区和修补区，进而提出根植于土地环境的在地景观营造、回归当地资源的内生性共建模式、回应场地需求的多元化关怀设施及凝练地方价值的呈现式关联景观4个方面的优化策略，以为乡村建设行动中的传统村落可持续发展提供借鉴。

[关键词] 传统村落；在地性；评价维度；乡村建设行动；河北省于家村

[文章编号] 1006-0022(2025)01-0042-08

[中图分类号] TU981、G07

[文献标识码] B

[引文格式] 王进，张馨心，周坤．中国传统村落在地性评价维度研究[J]．规划师，2025(1)：42-49．

在现代化、城镇化建设的时代背景下，在乡村建设如火如荼的当下，乡村复兴再次成为社会各界学者热议的话题。关注乡村传统文化与地域特征亦是对自身特质的自觉。在地性是其他地方不可比拟的地域性特征，这种特性构筑了一种以地域为基础的“世界文化”。作为呈现我国农耕文明在地性的重要对象与载体，传统村落与一般乡村有显著差异，其不仅保留着传统的居住形态和文化形态，而且是我国历史发展的全时段产物。

2021年，我国全面启动了乡村建设行动。乡村建设与乡村振兴工作的有效衔接，是我国传统乡建思想在新时代的创新阐述。受外部环境与资本的制约，“都市化”“去农化”的发展模式使得乡村的在地性特征日趋模糊。商业化、庸俗化带来的群体性“泛化”问题使得传统村落逐渐丧失地方性文化特色。由此，传统村落保护规划要求在村落建设过程中既要积极保护村落格局，又要促进乡村经济的发展。乡村建设作为乡村振兴的重要抓手，“如何在乡村建设行动中尊重地方传统”在社会实践与学术研讨中被广泛讨论，但相关研究仍相对较少。如何处理好乡村建设与乡村资源开发保护之间的价值共创关系，一直是党和国家高度关注的议题。传统村落是地域特征和复杂社会联系的空间形态载体，是产生和维持地域性的重要空间。据此，本文尝试从相关政策文件及村民感知两个视角，探索乡村建设行动中传统村落的在地性评价，以期为我国传统村落开发与保护提供新视角。

1　“在地性”对传统村落开发与保护的理论价值

1.1　“在地性”阐释：传统村落地方营造

“在地”是对“全球化”概念中的普遍化和同质化的反驳，是涵盖的尺度范围极大的一个概念，常用于解释人、土地、环境之间的关系。“在地性”派生于“在地化”这一术语，强调关注地方社会的在地生活纹理与真实底蕴，表现为对不同地区差异性的重视。社会学家罗兰·罗伯逊于1992年率先提出全球在地化 (glocalization) 是由全球化 (globalnation) 和在地化 (localization) 构成的双向过程。近年来，地域主义与在地性理论经历了多次思维碰撞和实践尝试，为在地性理论在传统村落保护中的应用提供了积极的引导。

1.2 “在地性”启示：传统村落保护新视角 

在地性强调地方文化认同及人与土地的本源关系，特别是现场性、文化的在地性以及人的感受。由此，尊重场所精神与社区参与是在地性评价的重要视角。对在地性的追求体现了一定地域范围内相似的文化记忆和价值认同。“在地”是时间流逝过程中大地自然维持平衡的地表状态，因此传统村落在地性应将大地表面作为起点，任何规划与设计都应尊重大地的肌理。与地域性相比，在地性更加强调地方的个性，在地建造应注重对在地的认知和建造过程，同时相关实践不能盲目追随既有风格，避免陷入僵化的窠臼。可见，在现代化进程中采用在地化设计是传统村落景观更新和风貌保护的有效措施。

在全球化与城镇化进程中，传统村落在地性的维系面临巨大挑战。通过在地性的空间形态传达普适性的可持续发展原则，可为传统村落的在地营造提供新的理论支撑。可见，明确传统村落在地性的评价指标，是进行相关研究的前提和基础。

2　研究设计

2.1　政策导向的在地性评价维度提取

传统村落的保护工作具有显著的政府主导性和政策指导性。因此，传统村落的规划、开发与保护必须严格遵循乡村建设的相关政策要求，对在地性评价维度的考量也需符合并响应相关部门的政策规定。基于政策文本的话语分析为传统村落在地性评价维度的提取提供了科学的方法，按照“维度提取—维度细分—维度评价”的逻辑思路，选取国家级、省级、市级相关文件，通过语义网络分析，筛选出相关政策中与乡村建设行动的传统村落在地性保护相关的高频词汇，再进行归类和编码，提取传统村落在地性评价的理论维度。

2.2　评价指标筛选

在地要素是传统村落维持在地性内涵的重要体现，传统村落的在地性评价包括对村落大地景观、公共空间、街巷景观、院落景观和传统文化景观等类型要素的在地性评价与描述。参照模糊综合评价法的“专家邀请—相关性打分—指标筛选—结果评价”步骤，首先邀请20名具有风景园林、旅游管理专业背景的教授、副教授及硕士研究生，对传统村落保护需要考虑的在地性要素进行重要度对比和评分。这一步骤有助于提高后期问卷设计和半结构访谈文本的可理解性及准确性，为后续案例研究提供依据。

2.3　案例实证检验

运用层次分析法构建传统村落在地性评价体系，通过专家打分法对各层指标进行权重值计算。以河北省石家庄市井陉县于家村为例，通过实地调研获取半结构访谈和问卷资料，对所提取的理论评价维度进行实证检验，根据评价结果提出传统村落在地性营造的优化策略。

3　传统村落在地性评价维度

3.1　传统村落在地性评价的政策话语分析

选取2020—2023年各级政府、各部委等发布的以“乡村建设行动”“乡村振兴”“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农村人居环境整治提升”等为主题的实施方案与相关政策文本，通过归纳整理最终筛选出《乡村建设行动实施方案》《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做好2022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农村人居环境整治提升五年行动方案(2021—2025年)》《广东省乡村振兴促进条例》《海南省乡村建设行动实施方案(2022—2025年)》等37份国家政策和地方政策文件，整理了约4万字的文本内容。采用ROST CM6软件，按照“语汇拆分—文本分析—编码归纳—分析呈现”的程序对文本进行语义网络分析，以提取政策导向的传统村落在地性评价维度。

对37份政策文件进行质性文本分析发现，传统村落的在地性体现为存在于地的“土地”、因地而在的“当地”、人地关系的“场地”、与地同在的“地方”4大要素集。一是“土地”维度，存在于地的筑造因为“土地”而存在。土地环境作为在地性的载体，是一切在地性实践活动的基础。土地环境是生长筑造和筑造生长的“土壤”。二是“当地”维度，涉及传统村落本体建构的专业性。营造技术与在地材料作为现实基础，直接影响传统村落的功能实现和外观呈现。通过就地取材、真实表达、充分借鉴地方技术等方式利用当地资源，这种在地性营造是把握在地性、增强当地村民认同感的必要措施。三是“场地”维度，该维度最能体现以“人”为本的人地关系。人作为建设者和使用者是与场地产生直接互动的主体。在地性营造的目的是满足人对生存空间的行为需求。四是“地方”维度，“地方”维度是对在地性的抽象表达。情感记忆和生活经验是维系筑造物与“地”的精神纽带，涵盖了历史传统、民俗文化、宗教信仰、饮食习惯、集体记忆等。见表1。

3.1.1　“土地”维度的文本分析

在政策文件中，“土地”维度的乡村在地性要素较为常见，主要分为自然环境与人为环境两部分，共有1227个描述词汇。其中：涉及自然环境的高频词汇有生态持续能力和大地景观风貌两大类，可见政策制定者对传统村落在地性营造中的生态、持续性、水文、自然景观等较为注重；考虑到场地遗存的人为环境对乡村建设的影响，涉及地理区位选址与地点遗存基础的描述词汇主要有“规划”“布局”“地区”“实际基础”等。

3.1.2　“当地”维度的文本分析

政策文件中“当地”维度的基础词汇比“土地”维度的少，共有1046个，材料应用、建造技术、协作主体等方面的词汇出现较多。对实际数据统计结果进行分析发现，政策文件对意愿主体与因地选材更为关注。其中：意愿主体相关的词汇主要有“农民”“村民”“群众意愿”等；因地选材相关的词汇主要有“绿色植物”“因地制宜”；建造技术这一要素层还涉及传统工艺和科技创新，主要描述词汇有“技术”“带头工匠”“科学”等。

3.1.3　“场地”维度的文本分析

在文本分析中，“场地”维度共提取出1590个词汇。政策文件中关于“场地”维度的乡村营造在地性要素最多，主要分为传统空间需求、现代空间需求和感官体验需求3个层面，其中涉及传统空间需求的要素主要包括道路交通需求和居住空间需求，体现为对“公路”“道路”“农房”“宅院”等较为关注。同时，考虑到农村人居环境现代化需求，政策文件对公共卫生需求和公共空间需求的描述主要涉及“改厕”“卫生”“公共设施”“服务”“公园”等词汇。随着人们对生活品质的要求越来越高，使用者的心理感知和行为体验越发得到关注。这些需求主要分为地方审美需求和行为体验需求两大类，常用的描述词汇包括“美丽”“人居环境”“特色”“绿化”等。

3.1.4　“地方”维度的文本分析

在政策文件中，关于“地方”维度的要素相对较少，共计710个词汇，主要涉及具体的历史传统和抽象的地方认同两个层面。其中，保护和利用传统村落的历史文化、民间习俗等文化要素是政策关注的重点。数据显示，政府层面更注重文化、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习俗等方面的传承保护。对于地方认同的维系则涉及价值认同、精神认同、尊重等地方情感内容。

3.2　传统村落在地性评价维度要素集

通过对质性文本的提取、编码及归纳，形成初步的传统村落在地性评价要素体系。在此基础上，对政策文件和优秀案例两方面的基本词汇合集进行再梳理，对其中描述相似或存在包含关系的要素进行提炼精简，最终构建完整的在地性要素集(表2)。4个在地性特征维度涵盖的所有在地性要素共同构成了传统村落的在地性记叙体系。该记叙体系包含了20个具体要素内容，这些要素是对在地性理论的丰富和具化。

4　传统村落在地性评价维度指标遴选及权重

4.1　指标筛选

结合“土地”“当地”“场地”“地方”4个维度的原始评价指标集，采用专家打分法和层次分析法构建指标重要性判断矩阵，并运用SPSSAU对20个指标权重系数进行建模和计算，以完善评价体系的指标框架。计算结果显示，只有“科技创新”和“传统工艺”两个要素的相关性低于70％。见图1。

4.2　权重分析

将每项评价指标与相应的传统村落在地要素类型匹配，有助于将抽象的指标对应于传统村落的具象指代，从专业角度明确各项评价指标的具体内容和评价对象。由于评价指标权重计算过程较为复杂，为了确保结果的科学性和准确性，通过SPSSAU层次分析软件构建评价指标体系的整体模型，将问卷结果的判断矩阵输入软件，进行权重值计算和一致性检验。最终，通过算术平均法得出结果。见表3。

5　河北省于家村传统村落在地性评价实践

5.1　村落概况

于家村位于河北省井陉县中西部的太行山区，是一座以独特的石头建筑闻名的中国传统村落。该村距离河北省省会石家庄市约50km，全村共有居民400多户，拥有5000多间石头房屋，村内保存有众多古建筑和石头古街。于家村充分利用了当地丰富的石头资源，发展为具有南北乡俗风韵的石头民俗文化村。该村500多年的深厚历史底蕴和丰富的民俗文化吸引了大批专家和学者前来考察，其建筑工艺、石头景观及街巷布局得到了高度评价。

5.2　于家村在地性评价维度提取

通过实地调查和半结构访谈发现，于家村地方性保护模式主要包括政府主导式的传统物质文化景观保护和企业承包式的乡村旅游建设两种模式。政府主导的保护模式由乡政府与村委会主导，遵循“保护为主、维修第一、修旧如旧、合理利用”的原则，对古村落中遗留的物质文化遗产“勤修善用”，主要涉及院落、街巷以及传统文化景观的设计营造。企业承包的乡村旅游建设由当地旅游开发有限公司负责，采用乡村旅游开发与乡村景观建设并行的承包模式，由企业投资建设旅游服务设施以及古村落区域的生态绿化和景观提升工程，主要涉及公共空间、乡居院落、街巷景观等。此外，在对周边山体资源的开发与利用方面，当地村委会一方面鼓励村民承包山地发展果林经济，利用山地资源助力乡村振兴；另一方面，通过生态公益林建设改善村庄生态环境，保护生态与物种资源。然而，由于山区自然条件和社会条件的限制，于家村的山体资源尚未统一规划，仍然保持自然状态。见表4。

5.3　 于家村在地性评价维度验证

为了解乡村建设行动中于家村地方性保护的实际情况，课题组于2023年3月以该村常住村民为调研对象，发放了250份评价问卷，回收有效问卷242份。采用SPSS 24.0软件对问卷进行信度与效度检验，得到的一致性系数为0.882，KMO检验系数为0.84，说明问卷具有良好的信度与效度，并通过SPSS 24.0软件对有效问卷进行人口学变量频率分析。

分析结果显示，于家村的在地性总评价得分为4.183，这表明于家村在地性营造的效果良好，受访者对现状的满意度较高。运用四象限原理，将因素层各因素的权重平均值(0.1111)和评分平均值(4.2014)作为横纵坐标的原点，从而划分出4个重要的象限。具体来说，将高评分且高权重的象限定义为优势区，将低评分但高权重的象限定义为修补区，将高评分但低权重的象限定义为维持区，将低评分且低权重的象限定义为机会区，以此构建各项因素的重要度与在地性评价的四分图模型(图2)。同理，将指标层各指标的权重平均值(0.0556)和评分平均值(4.1947)作为横纵坐标的原点，建立评价指标的重要度与在地性评价的四分图模型(图3)。

根据因素层四象图可知，于家村在人为环境B2和材料资源B3方面表现出较高的在地性，位于优势区；于家村的人力资源B4、文化价值B8和自然环境B1方面的在地性尚有待提升，这些因素处于修补区。对照指标层四象图发现，于家村在生态持续能力C1、地点遗存基础C3、因地选材C5、质感特色C6和民间习俗C16等5个评价指标上显示出较高的在地性，这些指标位于优势区；在历史文化C15、村民意愿C7和大地景观风貌C2方面的在地性则有待优化，这些指标处于修补区。

5.4 　于家村在地性四维度评分与权重比较

5.4.1　“土地”维度

一般认为，传统村落营建特别注重基于“山、水、林、田、村”进行在地识辨，以此凸显宏观地域特色。以生态本底为主要特征的自然环境是构成传统村落地方性的主要因素。数据结果显示，于家村自然环境因素的评分为3.9999，低于因素层平均分值。在这一维度中，因子层权重从高到低依次为生态持续能力C1、大地景观风貌C2、地点遗存基础C3、地理区位选址C4。其中：权重较高的大地景观风貌C2评分最低，指标得分仅为3.4545；地点遗存基础C3权重较低，但得分最高(4.3905)。在谈及于家村的物质文化与自然景观时，村民W4表示“现在山上缺少一些景点，导致很多游客来古镇里边儿转过之后就走了，也很少能留住客人，整村的村貌都是石头，周边的自然山林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理和利用”。由此可见，在土地环境方面，该村在地性营造更侧重于遗存构筑物的保护和修缮，忽视了周边风貌的管护和营造。

5.4.2　“当地”维度

对比当地资源方面的各因素，材料资源B3的权重值高于人力资源B4。与因素层的评价得分平均值进行对比分析，人力资源B4评价得分为4.1907，略低于平均值。该维度指标层的指标权重值由高到低依次为因地选材C5、村民意愿C7、质感特色C6、村民参与C8。在谈及当地的乡土植物资源时，村民W4表示“其实当地的植物资源还是有的，比如说南边山上的黄栌，漫山的红叶是一大景色，秋冬的时候这个景观色彩非常漂亮”。由此可知，于家村在地性营造充分发挥了材料资源的乡土性优势。在“当地”维度，村民参与C8的指标权重最低，但得分最高(4.4338)，意味着受访者认为村民参与是于家村在地性持续营造的关键；村民意愿C7的权重相对较高，但评价得分最低(4.0496)，表明在该村的地方营造中缺乏对村民意愿的广泛征集。

5.4.3　“场地”维度

与“土地”维度、“当地”维度相比，“场地”维度的因素层权重及得分相对较低。其中，感官体验需求B7、现代空间需求B6、传统空间需求B5这3个因素的评价得分依次递减，分别为4.1942、4.1842、4.1831，均低于因素层平均得分。“场地”维度的指标层评分结果由高到低依次为行为体验需求C14、公共空间需求C12、居住空间需求C10、道路交通需求C9、公共卫生需求C11和地方审美需求C13。其中：行为体验需求C14得分最高(4.276 9)，但权重值较低；地方审美需求C13权重值与得分(4.1033)均最低；公共卫生需求C11的权重值最高，但指标得分较低(4.1612)。数据说明，于家村较好地满足了当地居民对于宜居和舒适生活的需求，但在满足地方审美需求方面仍有提升的空间。

5.4.4　“地方”维度

从“地方”维度看，文化价值B8的评分仅为4.160 7，低于因素层的平均值。该维度指标层的指标权重从高到低依次为历史文化C15、民间习俗C16、地方情感C17、社会关系C18。其中：权重最高的历史文化C15的评分最低(4.1012)，这意味着在现代化进程中，该村对承载历史文化的在地性景观的保护欠佳或在旅游开发中对在地性的营造不足，导致历史文化在村落景观中未得到充分体现；社会关系C18的指标权重虽相对较低，但评价得分(4.2603)高于均值。访谈中村民M1提及“每年观音庙有的活动就是秧歌、扇鼓，最热闹是在正月十六的时候，我们都参加，毕竟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这说明该村的民间习俗较好地维系了社区邻里关系，增强了村民身份认同与地方认同。

6　传统村落在地性营造思考

乡村建设行动对传统村落保护提出了更高要求。本文基于政策话语分析，从政策文件中提取出传统村落在地性的“土地”“当地”“场地”“地方”4个评价维度，并以河北省于家村为例进行了实证研究，尝试丰富我国传统村落在地性评价研究与地方营造路径。

6.1　根植于土地环境的在地景观营造

从干湿冷暖反映出的自然气候条件到地形地貌呈现出的大地肌理，再到场地中人工或自然遗存的各种现实存在，都是土地环境在地性的体现。土地环境作为乡村发展的基底，具有持续性演进的活态属性，即生态韧性。在持续演进的过程中，除了具备保证自身系统稳定、应对外界干扰的缓冲能力，土地环境还具有响应及进化出新的生存方式的适应能力和转型能力。在重复的缓冲、适应、转型的过程中，生态韧性保证了土地环境的持续性演进，并促使土地衍生出具有此时此地唯一性的在地特征。作为重塑土地环境的过程，传统村落营建通过对土地结构和功能的保护，提升其应对干扰的缓冲能力和生态稳定性，这也是维系和呈现在地性的路径之一。

6.2　回归当地资源的内生性共建模式

传统村落地方营造是符合当下社会现实的在地实践，与营造模式、建造材料、技术工艺等当地资源条件紧密相关。同时，传统村落自发的营建行为往往受到当地社会现实的制约。因此，“当地”维度是涉及传统村落建构专业性的维度。一方面，营造技术与在地材料作为现实基础直接影响传统村落景观的功能实现和外观呈现。通过就地取材、真实表达、充分借鉴地方技术等方式利用当地资源进行在地性营造，是把握传统村落在地性、增强当地村民认同感的必要措施。另一方面，乡村营造行为大多是自发性的生产行为，营造主体在进行营建时往往以使用者的基本需求为出发点，具有较强的主观能动性。因此，在传统村落在地性营造设计和规划中需注重对当地资源及本土文化的充分利用。

6.3　回应场地需求的多元化关怀设施

“场地”维度最能体现在地性以人为本的人地关系倾向。人作为建设者和使用者是与场地产生直接互动的主体。地方营造的目的是满足人对生存空间的行为需求，主要包括生理需求、使用需求及审美需求。因此，在地性的营造应充分考虑主体对生活空间的需求，不能只对“地”的功能进行简单的思考，还应洞悉人的需求所反映的本质。

6.4　凝练地方价值的呈现式关联景观

“地方”维度是在地性的抽象表达。情感记忆与生活经验是维系筑造物与“地”的精神纽带，涵盖了历史传统、民俗文化、宗教信仰、饮食习惯、集体记忆等。本地的宗教信仰、民俗艺术、行为习惯等源于地方情感记忆和日常生活经验，凝聚为文化习俗。传统村落地方营造与其所在地的历史文化氛围密切相关，依托历史文化的发展而凝结的人文符号和景观语言，渗透到自发性营造的每一个细节，使传统村落成为文化在地性的具象体现。

作为承载中华农耕文明的基因库，传统村落在乡村建设过程中的保护与更新备受关注。传统村落在地性评价倡导的“呈现于地”“因地而在”“人地关系”“与地同在”理念，为我国乡村建设行动中的传统村落保护与更新提供了一种科学的理论视角。后续研究还可以在以下两方面进行深化。一方面，由于传统村落类别多样，不同地区、不同类型的传统村落虽具有一定共性但也存在差异。因此，传统村落在地性评价研究还需要进行多类型样本的分析和探讨。另一方面，在评价指标的选择过程中，应适当扩大参与者的范围，除了相关专家学者，还应收集和考虑使用者、建设者等群体的意见，以提升评价指标的全面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