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以来,我国关于文化遗产空间的理论及实践研究出现重大转折。随着国土空间规划研究的逐步深入,有学者提出,文化遗产空间是国土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完整的文化遗产空间体系是建设中华文明标识体系的基础和保障。
根据文化遗产资源对国土空间的需求,可将文化遗产空间划分为三类:一是文化遗产本体空间,其是刚性管控的底线约束;二是保护协同管控空间,其是区域生态、旅游、交通等功能的协调拓展;三是展示利用空间,其是促进区域经济文化发展的辐射支撑。因此,应处理好文化遗产本体空间、保护协同管控空间与展示利用空间的关系,处理好文化遗产空间与生态、生产、生活空间的关系。
3 国土空间规划视角下历史文化遗产保护传承专项工作框架
3.1 立足于区域遗产观,识别历史文化遗产价值
区域遗产观强调延伸遗产认知的时间脉络、扩展遗产认知的空间范围、强化遗产认知的系统关联。其认为对遗产的古今价值、环境价值与系统价值的统筹,是实现历史文化遗产保护时空全覆盖与要素全囊括的根本前提。
利用区域遗产观识别历史文化遗产价值时,在时间层面,不仅要关注遗产的古代价值,还要关注近现代及当代价值;在空间层面,要突破“历史街区”“历史城区”的限制,关注城市整体环境风貌和自然山水格局,实现从市区城镇空间到市域郊野空间的历史文化遗产全面认知;在类型层面,应在评估文物保护单位、历史建筑等单体遗产价值的基础上综合考量区域遗产系统价值。
3.2 根据城市历史景观理论构建文化生态保护格局
本文认为,根据城市历史景观理论典型的动态层积性与整体关联性,应加强历史文化遗产与自然地理单元的有机联系,构建文化生态保护格局。
《市级国土总体空间规划编制指南(试行)》指出,应加强自然与历史文化的协同保护。历史文化遗产是人类在改造、利用自然,以及人类经济社会互动发展的过程中形成的,通常与各类国土空间要素相融合。因此,国土空间规划体系下的历史文化保护传承需要进一步分析遗产与山、水、林、田、湖、草等不同环境要素的关系,挖掘自然地理单元中承载的文化基因和人文脉络,建立文化生态整体保护格局。
同时,历史文化保护传承专项工作应结合遗产廊道、国家文化公园等概念,深入探索文化生态整体保护格局构建的有效路径。例如,2021年发布的《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规划纲要》将系统保护黄河文化遗产、深入传承黄河文化基因、讲好新时代黄河故事、打造具有国际影响力的黄河文化旅游带作为推动黄河流域高质量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
3.3 以文化遗产空间为核心塑造魅力国土空间
文化遗产空间作为中华文明区别于其他文明的核心标识,是塑造特色魅力国土空间的核心构成,也是提升整体国土空间质量的重要保障。
文化遗产空间一般涉及文化遗产本体空间、保护协同管控空间、展示利用空间等,不同于其他的空间形式,文化遗产空间往往与城镇空间、农业空间、生态空间相互交织。因此,文化遗产空间的识别与管控是国土空间规划全域全要素管控的重点和难点。
本文认为,应在市级国土空间总体规划中增加历史文化空间底线管控与指标分解的相应内容,基于CGCS2000(2000中国大地坐标系)划定文化遗产空间控制线,实现“3+1”四线管控,并形成相应的约束性和预期性指标;积极探索“加强底线控制”与“留有发展弹性”相结合的有效路径。在保护遗产的基础上,以历史文化引领国土空间高质量发展,为人民群众提供高品质生活。
3.4 以“一张图”为基础实现全生命周期管理
参考《关于开展国土空间规划“一张图”建设和现状评估工作的通知》等相关文件可知,国土空间规划“一张图”的建设应用是实现国土空间规划动态评估监管的核心。因此,应建设历史文化保护“一张图”,结合城市体检评估机制,将历史文化保护“一张图”纳入国土空间规划“一张图”,从而满足历史文化遗产的信息查询、辅助决策、动态监测、保护预警等功能需求,实现历史文化遗产全生命周期管理。目前,上海、广州、武汉、珠海等历史文化名城均已建成“历史文化保护‘一张图’管理平台”,并将其作为重要图层纳入市级国土空间规划“一张图”,完成遗产基础信息与国土空间数据的联动,初步形成了城市治理决策辅助分析、数据共建共享等服务功能。
4 西安历史文化遗产保护成效及问题评估
4.1 价值特征认知
不同于北京、南京等历代营城布局基本在原址拓展、未出现大幅跨越的古都型历史文化名城,西安的城市格局可以清晰地体现各历史时期城址的形制变迁和演变脉络,是古代都城文化发展的缩影。
城址的大规模变迁造就了西安大遗址密布、遗存跨度广的特点,而大遗址多为夯土遗址,感知性和意向性较弱。多年来,西安通过建设遗址公园、遗址博物馆等方式来提高大遗址的观赏性和可读性,但在城市文化遗产空间的识别和认知方面仍有待加强,遗址的资源价值尚未充分展现。例如,国土空间的地域特色无法彰显,出现有资源、有历史,但轻特色、轻文化的现象;城市文化旅游产业的发展受到一定程度的制约,公共文化产品和服务供给被限制。
4.2 保护要素梳理
西安拥有人类活动遗迹、都城遗址遗迹、帝王陵寝、宫观寺庙、历史地段、历史建筑和古树名木等物质文化遗产,也拥有传统音乐、历史典故、传统工艺、老地名等非物质文化遗产。因此,自《西安城市总体规划(2008年—2020年)》开始,西安逐渐形成“全域空间+多种类型”“物质遗存+人文要素”的保护路径,但保护工作存在“重法定、轻拓展”的问题,对古镇古村、线性文化遗产等非法定要求的文化资源保护传承不足。
4.3 文化空间探索
新中国成立初期,西安率先施行“保老城,建新城”的发展战略,历经四轮总体规划,名城保护范围从聚焦西安城墙及其以内区域的13.5 km2,扩展到城市建成区的594 km2。近年来,西安进一步提出了“全域保护,应保尽保”的保护思路,保护范围已逐步扩展到市域范围。
然而,西安历史文化名城区域统筹的研究视野仍存在局限性,目前研究范围主要集中在市域行政区划以内。事实上,西安在古代作为都城时的行政管辖范围非常广泛,例如秦内史、汉三辅、唐京兆府等区域覆盖了如今的西咸新区、咸阳、渭南富平等地。因此,对西安历史文化遗产空间的识别应立足于区域统筹视角,充分考虑自然山水格局和历史行政区域的关系。
4.4 管理机制剖析
2002年,西安发布并实施了《西安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条例》,该条例成为西安历史文化保护工作的法定依据与根本遵循。在该条例的基础上,西安陆续颁布了《西安城墙保护条例》《西安市秦岭生态环境保护条例》《西安市丝绸之路历史文化遗产保护管理办法》等一系列地方法规规章,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历史文化保护管理工作的标准性和规范性。
如今,国家层面关于历史文化保护传承的法律法规和政策文件不断调整,西安名城的管理机制多是在2015年之前制定的,存在一定的滞后性,亦存在传导不畅的问题,亟待更新完善。
5 西安历史文化遗产保护传承专项实践
5.1 区域整体价值认知
(1)西安是中华民族的重要发祥地,长期作为中国古代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例如,杨官寨、半坡等具有代表性的史前文化遗址,体现了层次清晰的人类社会演进史;京畿地区在周至隋唐时期孕育了儒、释、道各家思想文化;“佛教八大宗”中的六大祖庭均位于西安。
(2)西安是中华文明的重要标识地之一。首先,占据西安市域面积50%的秦岭“和合南北、泽被天下”,是中华文化的重要象征。其次,在近代民族危急存亡之际,西安见证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最后,新中国工业体系初创和发展时期的“156工程”有17项在西安,奠定了工业发展基本格局。
(3)西安是东西方文明交流的中心。丝绸之路以西安为起点,经由河西走廊,穿过中亚,直抵欧洲,全长7000多公里,是多种文明交流的纽带,对于文化传承、国际合作、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有着深刻的现实意义。
(4)西安是中国都城文化的缩影。周、秦、汉、唐历代都城的选址和营建基本遵循了“天人合一”的东方营城思想,综合考虑了“天、地、人、城”之间的关系,不同历史时期的都城又分别体现了当时的政治观念、思想文化和技术发展成就。西周丰、镐两京呈现双子结构,城址位于西安西南沣水的东西两岸,丰京祭祀、镐京理政,职能分明;秦咸阳城以“形胜”选址,咸阳宫于渭水之北、阿房宫于渭水之南,《三辅黄图》将其形容为“渭水贯都、以象天汉,横桥南度、以法牵牛”;汉长安城览秦制、跨周法,布局模仿南斗、北斗,历经20年才建成,从规模到形制,均体现出显著的中央集权特征;隋大兴唐长安城形成了“九宫格局、中轴对称,里坊布局、规制严整”的都城格局,城市规模达84 km2,将中国古代都城营建推向顶峰,其营城理念对东亚地区诸多城市营建产生了深远影响。
5.2 城乡文化生态格局的构建
本文根据西安“山、水、塬、田、林、岗、池、城”相生相融的人文生态环境,突出文化的延续性和关联性,构建多维度的历史文化遗产保护体系。在西安都市圈范围内,结合保护体系框架,综合考虑自然山水格局和历史环境风貌,构建城乡文化生态格局,并将其作为市级国土空间总体规划格局划定的重要支撑。
5.2.1 构建多维度的历史文化遗产保护体系
本文综合考虑文化的延续性和关联性,从空间分布、对象类型、保护方法3个维度,整合保护对象、构建保护体系(图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