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敏
近日,笔者读到《中国特大城市应如何治理道路交通安全风险》(以下称为“交通安全一文”)中的一段话:“助动车、电动自行车、自行车等,往往成为威胁交通安全的隐患,这些车辆的骑行者往往不遵守基本交通规则,乱闯红灯严重,成为城市道路交通事故频发的主要元凶之一。”
作为交通安全的政策建议,这样直接将自行车、电动自行车等使用者群体称为“隐患”,让人感到惊讶,也让人产生关于社会公平的担忧。中国一直缺乏引导交通安全发展的好政策,而并未得到足够讨论的这类偏见,在学界、工程界传播,并深刻影响了政策制定者。笔者认为,针对这一问题,亟需梳理出公共政策制定的逻辑。
价值观决定交通政策
在交通安全一文里,将瑞典的“零愿景”简单理解为死亡数字为“0”。其实,零愿景并非只是数字,而是一种交通安全哲学,串联起交通安全领域的工程、教育、救援等各方面。
传统的交通安全,优先考虑的是减少或防止事故,关心“为什么会出事故”;而“零愿景”主张将重点放在伤害上,关心“为什么那个人在事故中受伤这么严重”,或者以公共卫生的角度思考“是否可以预防”。
也就是,交通体系围绕着“人”而思考,将人的出行当作使用运输系统的过程。一旦人受到伤害,运输系统的每个组成部分都难逃其责,包括与之相关的工程师、医生、政府工作人员等。
这是一种强调整体的思维方式。工程师的职责并非仅是防止事故和碰撞,更要努力确保没有人会受到导致重伤或死亡的碰撞力;医生和救援系统并不只是到现场进行医治,而要在人的伤势进一步恶化前能有所作为。这要求人们从基础设施项目、医疗保险、政府职责和行为等方面,整体考虑运输系统的运行,也要了解技术指南、公众教育与参与、政策和车辆法规等“上游因素”如何影响交通事故伤亡。
简单而言,这是对交通伤害的无边界“追责”,可以不停地问“为什么”,直到找出交通伤害的根源。
在交通安全一文里,作者没有注意到,中国整体经济仍未处于产业链中低端,不得不依靠落后交通方式支撑社会运转;也没有了解电动自行车的历史,或预测其未来;更没有体会中低收入者为生活奔波的辛劳。
而将电动自行车归为“隐患”群体,更像是一种价值观判断,并非数据的真相。正是在这样的价值判断之下,电动自行车一边被打压一边快速增长,问题积重难返,难以解决。为何电动自行车不能有像机动车一样的独立路网,或者是独立的电动自行车车道呢?
社会公平是“零愿景”的核心。电动自行车事故高发,是否因其在路权上遭受了不公平的对待?快递小哥频频出事故,其是否缺乏足够的职业规范教育,其交通工具是否安全,雇佣企业是否重视该有的培训、医疗保险呢?
突兀的数据往往是发现不公平的线索。将所有对象平等纳入决策过程,是寻求交通行业社会公平的前提。道路交通安全本质上是社会公平的议题。只有通过数据驱动去寻求社会公平,才能制定出公平的交通政策。
如何借鉴“零愿景”的思想
首先,要避免过度依赖执法,尤其是非现场执法,来解决交通安全问题。要避免用执法掩盖社会问题,甚至是制造新的社会问题。
执法是交通安全的基本手段之一。但是,执法并不能替代教育、工程、政策环境的作用,尤其是在面对一些普遍的违法现象时,严格执法有时会激化矛盾,带来不公平。
譬如,快递小哥的收入与送单效率密切相关,其电动自行车违法理应受罚,但利益链上的其他受益者,如外卖网站或消费者,难道就不用负责吗?又譬如,货车超载是交通安全的恶瘤,然而,超载的收益也多为货主、运输公司和消费者取走,最后却只罚司机,能从根源上阻止超载吗?
只在末端现象上强调执法,并不能获得公平。只有多问一些“为什么”,将公平的思想覆盖整个利益链,才有可能解决问题。
其次,可以学习的是数据驱动。
交通安全一文,也引用了许多数据,不过,关于中国交通事故死亡数,文中同时引用了来自交通部门、卫生部门和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差异很大。作者一边数落着这些差异,一边却拿着这些数据来推导结论,这样的结论还可信吗?
数据在于准确,在于其可追溯。为了结论而引用数据,这是我们读到的有关中国的许多报告常见的做法,尤其是交通事故死亡数据。诸多对交通事故死亡数据的质疑,焦点都在总数上的差异。但交通事故的数据,其真正的价值在于真实、专业,需要精确。即便总数正确,但组成总数的数据简单,对改善交通安全也并无用处。
譬如,一起小车撞护栏的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