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超大城市集聚进程与伦敦、东京等平原沿河城市相似,平坦的河网平原为超大城市的强核心聚集提供了先决条件。广州主城作为省域中心,与普通地级市相比,拥有更强大的资源集聚能力,铁路枢纽、环形快速路网的构建与省会资源的持续注入,不断推动广州主城在平原地带快速成长。广州主城中心区从最早的人民公园—环市东,扩展到珠江新城,再拓展到琶洲互联网集聚区、金融城与广州第二CBD,广州沿珠江形成了相距5 km的CBD群。生产性服务业在广州中心区的集聚也推动了主城内大规模的城市更新与功能裂变,主城内旧厂、旧村更新为主城功能实现和社会更迭提供载体。借用计算机领域的概念解释,广州主城的集聚方式就如同“超级计算机”模式,即大量的新增城市功能服务范围通过纵向拓展方式不断在原主城的基础上扩大,从而形成一个超强核心。
此外,中国特殊的“市管县”制度对广州都市圈的城市集聚方式也产生了深远影响。2000年行政区划调整使广州面积从780 km2扩展到现在的7434 km2,实际的管辖范围扩展了10倍,这也使得2000年广州战略规划提出的“南拓北优、东进西联”成为可能。广州南站、南沙港等关键对外基础设施布局在原有主城范围外,广州以“重大设施+交通廊道”的方式拉开了都市圈发展框架,在客观上进一步推动了外围城市功能节点簇群的形成,广州主城区强核的空间组织特征。
4.2 深圳都市圈:多中心分布式结构
深圳主城是珠江东岸集聚能力最强的区域,统计人口流入量为88.64万,仅次于广州主城,位列珠三角地区第二,宝安、龙岗、龙华、坪山、光明、大鹏6个区县的第一位人口流入地均为深圳主城。东莞主城和惠州主城的人口集聚能力次之,统计人口流入量分别为28.87万和16.89万,位于珠三角城市节点的第三梯队。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深圳主城的资源集聚能力稍逊于广州主城,但是深圳都市圈第三、第四梯队的城市节点数目最多(12个),并未出现广佛核心区外围人口集聚能力大幅下降的情况。在与深圳主城距离超过60~70 km的东莞主城和惠州主城,其人口集聚能力明显要强于广州都市圈中的南沙、肇庆和增城。虎门、长安、松山湖、龙岗、龙华、光明、坪山和惠阳7个距离深圳主城30 km的近郊地区,统计人口流入量也超过或迫近10万,多中心的区域形态明显。此外,与广州都市圈显著以广州主城为核心的簇群方式不同,位于深圳、东莞、惠州3个主城之间的边界地区,同时受到这3个中心的辐射吸引,城市节点分布呈网络化。以东莞临深的长安、虎门为例,来自深圳街道的统计人口流入量约占总统计人口流入量的40%,与长安、虎门人口流动联系前三位的镇街分别是宝安松岗街道(2.18万人)、东莞厚街镇(1.89万人)及东莞主城(1.77万人)。
深圳作为国家经济特区在资源集聚方式上与广州差距不大,但其受珠江东岸莲花山脉两重山体屏障的刚性约束,在城镇集聚方式上与广州出现显著差异,其多中心分布式结构更类似于美国旧金山湾区。改革开放以来,深圳作为香港都市圈影响下的核心城镇节点,在口岸和交通走廊地区以工业化推动城镇化快速消耗了原关内地区的建设用地,周边城市如东莞、惠州一边在外资驱动下沿走廊地区,快速实现乡村工业化,一边利用国内“市管县”的政策机制推动自身中心城区集聚,多中心城市格局初步确立。直至2000年,深圳、东莞、惠州主城内面临着发展空间有限、发展水平不高的问题,而广域的市辖区则由于乡村工业化,土地资源被集体建设用地过早消耗,市域可统筹的国有用地增量有限,土地资源难以为继成了这3个城市需要共同面对的难题。
为此,深圳早在2006年的近期建设规划中提出要跨越塘朗山—梧桐山等深圳关内的第一重山脉向外建设新城(距离深圳主城约30 km,避开已有的集体权属用地),并于2008年提出关内关外一体化,加快了新城建设的进程,多个基础设施如深圳北站、坪山高铁站、大运中心和众多联系深圳关内外的穿山隧道与轨道建设支撑带动5个新城建设。与广州沿河建设CBD群的方式不同,深圳受到山体的自然条件约束,只能在距主城30 km的范围外建设新城。
深圳与广州在城镇集聚方式上的显著区别在于,深圳并未如广州一样在2000年采取行政区划整合的方式调配资源,深圳和东莞两市的行政区划面积一直稳定在1997 km2和2460 km2。而东莞也采取与深圳相似的城市拓展策略,在2000年启动强化中心区战略的同时,在距主城30 km的范围外征收原有各镇边缘地区的集体用地,谋划松山湖、东部工业园、长安新区等市级重大平台,并充分利用区域道路设施强化各大平台与东莞中心区的联系。深圳“突围”,东莞“织网”,两个城市主体在约4600 km2的范围内共同行动,造就了如今深圳都市圈多中心分布式的城镇聚集方式。借用计算机领域的概念解释,与广州都市圈相对单一主体进行纵向扩展不同,深圳都市圈在自然和行政边界的约束下,多个主体均通过交通廊道将城市区域的核心功能向外围(距主城约30 km)布置,形成了横向拓展的城镇集聚方式,区域里面没有出现一个如广州沿江CBD群的“超级处理器”,而是出现大量的专业而完整的“分布式电脑”,这些“电脑”通过紧密的交通网络相连,同样可以像“超级计算机”一样满足复杂的超大城市的发展需求。
4.3 珠江口西岸都市圈:形成中的多中心环布式结构
珠海、中山和江门主城统计人口流入量分别为20.62万、19.62万和13.22万人。这3个主城的人口集聚能力低于东莞主城,与惠州主城规模相当,并未如广深主城一样出现单个资源集聚的高地。这3个主城的辐射范围也集中于自身行政边界内的镇街,除了中山坦洲镇与珠海主城出现跨地市边界的联系,其余主城的跨城联动性较弱,珠江口西岸都市圈是发育中的多中心都市圈。这3个主城地理上环绕着五桂山、观音山和古兜山的区域绿心,但3个主城之间没有形成较强的相互联系,珠海排名前三的人口流入区县节点是金湾、斗门和广州主城,中山排名前三的人口流入区县节点是广州主城、珠海主城和顺德,江门排名前三的流入区县节点是鹤山、广州主城和台山,广州主城给珠海、中山、江门的人口流入带来显著影响。
西江出海的自然区位、经济特区的设立及改革开放后资本的流入推动了珠海、中山、江门3个主城的发展,但这3个主城发展的共同特征是推动工业化和城镇化的动力均发生在城市区域外部而非内部,城市—区域内缺乏一个或者多个整合各城市优势的集聚主体。
5 规划建议与展望
5.1 规划建议:三种都市圈集聚逻辑下的三种差异化规划策略
通过案例比较与基于城市—区域视角的人口流动测度,可以明显地看到珠三角内部同时存在3种不同的都市圈集聚方式,各都市圈内的空间资源配置和规划策略也应有所差异。
广州都市圈延续纵向扩展的强核心簇群式结构逻辑,空间资源的配置抓手为“环+轴”。广佛核心区在共同构筑的环形高快速路网内不断地裂变,广州、佛山主城之间大量边界地区的区位价值开始显现,如广州南站—佛山三龙湾、广州荔湾和广佛新城。内部裂变节点的发展逻辑一方面源于广州纵向扩展的“超级计算机”职能不断提升,另一方面也源于广州谋划的大量高水平区域交通轴线,如广州地铁18、22和28号线,将外围簇群分布的港口、机场、产业等重大城市—区域功能与广佛核心区相连,从而进一步触发内部节点的生活配套和生产性服务业的城市功能;而外围的簇群节点如广州南沙、空港、知识城、顺德和大旺—南海产业区则进一步依托城市—区域功能集聚各类城镇发展资源。
深圳都市圈延续横向扩展的多中心分布式结构的逻辑,空间资源配置的抓手为“廊道+节点”。分布式系统的关键在于连接,连接的重点在于深圳、东莞、惠州主城边界。目前深圳、东莞、惠州在形成4条区域廊道:以深圳地铁20号线和穗莞深城际铁路为主导的西部沿海走廊、以深圳地铁13号线和从莞增城际铁路为主导的中部隧洞走廊、以原广九铁路和深圳地铁22号线为主导的中部谷地走廊和以深汕城际铁路和深圳地铁14号线为主导的东部盆地走廊。这4条区域走廊分别串联了四大核心的城市—区域功能节点:深圳海洋会展—东莞滨海湾的国家现代服务业和总部企业节点(西)、深圳光明—东莞松山湖的国家综合科学创新功能节点(中隧)、深圳平湖北—东莞南湾区制造业总部技术转化节点(中谷)和坪山—大亚湾—惠阳构成的湾区级制造基地节点(东)。要妥善地整合这些跨行政边界的重大功能节点,需要进一步缩小边界两侧的公共服务设施和市政配套设施的差距,从而真正使得都市圈要素充分自由流动(图3)。